节录：距离两岁女儿和一岁女儿被前夫张波从15层楼家中扔下坠一火，曾经由去四年。

2024年1月31日，阐发张波和女友叶诚尘以成心杀东说念主罪被履行死刑的那一刻，陈好意思霖心里忽然空了。她高声哭了一整天，形色那是一种很复杂的“空”。莫得了案的时候，她以为似乎和孩子之间还有羁绊，当这一切截止，她局促了——淌若这仅有的、可感知的琢磨断了，我方该若何办？

自后的时代里，她实在都在对抗这个“空”。建树一个新的短视频账号，写下“新生”的愿望，她认为起初需要作念到的，是让我方沉寂。“我完皆备全还莫得破壳。”孩子出过后，她连续意志到这少许，但愿重塑另一个自我，找到价值感。

这一年，她运转和好友合营直播带货，在重庆一处贸易区摆摊卖自制甜品。母亲曹玉珍以保护她的姿态，介入这些生计。陈好意思霖发现，如今要冒失的“壳”，其实是母亲。哀悼在这对母女身上互相作用，造成处处敏锐的交锋，时常时爆发争吵，或者堕入窒息的千里默。

在带货时，陈好意思霖被骂“吃我方孩子的东说念主血馒头”，她想过一走了之，跟孩子团圆。直到资格一场和母亲一样的手术，苏醒后她忽然体会到，“我还在世”。

文、图、视频｜魏荣欢

编著| 张歆玥

编著｜毛翊君

最大的反叛

鸡蛋往桌台上一磕，逐渐打进盆里，戴着塑胶手套的双手交替捞出蛋黄，放入另一个盆。作念这些的时候，陈好意思霖很专注。她顾不上想别的，每天晚饭后，这样作念蛋糕胚要一直到夜里三点。中午起来，胚子冷冻成型，速即涂抹气象，再守秘好就该出摊了。

案子宣判后，有一又友找她合营直播带货，销售量不好，她也以为干得不闲隙，去年夏天运转转去摆摊，卖自制提拉米苏。她说这算得上面一趟沉寂决定作念一件事，找到些自我价值感。之前的东说念主生，她形色，大部分时候都在迷雾中，尤其是婚配。

她心爱作念蛋糕。女儿一岁多时，她试着弄一个六寸的慕斯。孩子眼见着直爽起来，陈好意思霖把她抱到桌台前，捏着小手全部倒腾棒子，一上一下戳碎饼干。终末一次作念奥利奥慕斯，是在孩子出预先一两个月。

摆摊后，碰到三四岁的孩童，陈好意思霖有时会已而虚浮，想着两个孩子淌若还在，也差未几这样大了。到了傍晚，母亲会牵着他俩来接她，妹妹雪雪清明乖巧，可能大老远就喊“姆妈”，奔过来抱住她；弟弟洋洋脾性有点倔，大致内敛些。

陈好意思霖在职责室的白板上，商酌第二天的蛋糕量。

去年十二月初，新到的马斯卡彭奶酪变得很稀，晚上要搅动一个小时，比鄙俚多五六倍时代。第二天出摊晚过营业时代，摊前等了四五位来宾。一铲子下去，陈好意思霖嗅觉照旧不合：底部糕体发硬难切开，奶油软塌塌的，从尖端往下贱。祛除，再换一块，也一样。蛋糕一直莫得被顺利抬起，她显得有些急，赶忙说念歉，应付了来宾。

今日的72块蛋糕都倒掉了，她皱着眉跟一又友盘考琢磨供货商，忙着把预定的款退且归，没心念念开直播。接下来的两天她都莫得出摊，等新奶酪到了之后，照旧同样的问题。她站在摊位前垂着头，成果又来了来宾——正准备解说，抬眼发现是母亲。

母亲曹玉珍坚韧扫码买了一块蛋糕。已往几天，她都没能跟女儿说上话。她发觉女儿心扉赫然变得南北极化，天然开心的时候逐渐多起来，但总会在某一已而被扯回谷底。

有次曹玉珍在手机里跟一又友聊外孙女，陈好意思霖无意中看到，忽然运转哽噎。曹玉珍抢回手机，速即把信息关掉。她还铭刻，上一个农历三十晚上，陈好意思霖放工回到家就坐在帆布椅子上哀泣，喊着“把弟弟妹妹找讲究”——重庆东说念主风气这样名称孩子。

曹玉珍越来越风气去不雅察女儿脸上的脸色，淌若进门看起来表情可以，她就会主动问有莫得吃饭，说我方煮了适口的。淌若女儿讲究面无脸色，一进门就回房间关上门，她就未几问了。

在陈好意思霖顾虑里，母亲很早为她琢磨东说念主生，考不到90分以上，会责难她不勉力，搬出别家孩子作念对比，给她报语文、奥数补习，学书道和画画。大部分时候，她是听话的女儿，驯从这些安排。

顾虑里为数未几的反叛都是失败的，比如曾想盘下宠物店，母亲反对，她也没问为什么，我方生了顿闷气已往了。除了不去母亲盼愿的初中那次。那时母亲铺好了去勤学校的路，但她想跟要好的一又友们上消除所，与母亲吵了一架。

最大的反叛大致即是与前夫张波的婚配。两东说念主的学历和家庭配景各异很大，从恋爱运转父母就都反对，她照旧跟对方走到了全部。那时候她以为张波灵巧上进，常鄙人班后跑客户到深夜。平时呵护迁就她，她跟一又友打麻将，张波就搬个凳子坐在傍边等。

婚后不久雪雪降生，因为早产，唯独四斤八两，没几天又泪囊堵塞。陈好意思霖惦记女儿眼睛发炎，想去病院检查，婆婆以为没必要，长大天然会好。两东说念主闹起矛盾，张波保养我方母亲，说陈好意思霖声息大。

没出月子，陈好意思霖就带着女儿搬回娘家。黄鳝、鸽子、排骨，曹玉珍轮流着给作念。自后雪雪就留在了曹玉珍这里，陈好意思霖也依赖她的护理。出事以后，那种“反叛”又运转占据陈好意思霖，她以为这是新生的想法——以更沉寂的姿态，扯断已往阿谁有些迷濛恇怯的我方。

去年10月，终于下定决心创业作念蛋糕，母亲却追着给她职责室添置了不少用品，搅动器、各样尺寸的盆……有时她与一又友盘考业务，母亲也会插进来给建议。天然陈好意思霖承认灵验，但总感到别扭，以为母亲介入得太多。

曹玉珍尤其垂危女儿现时的交友情况，常转发一些“信得过爱你男东说念主会作念什么”的帖子给她。陈好意思霖并不想看，但也不太敬佩我方对爱情的判断了。心扉低垂时，她甚而埋怨过母亲不帮我方带小女儿，自后又非难我方，说是老天的搞定。

怀上洋洋时，她刚出月子。曹玉珍惦记女儿伤身，看小两口关连曾经经不太调解，撂下狠话劝戒：再生一个我百分百不给你带。陈好意思霖舍不得，照旧生下来，没多久就离了婚。那时陈好意思霖父亲还没退休，曹玉珍带两个孩子照实有些用功，洋洋最终放在了婆家。

陈好意思霖常在周末把雪雪送已往，跟弟弟玩一会儿。这几年，她会连续想，淌若当初劝服母亲带洋洋，或者再请一个东说念主来帮手，会不会就莫得契机让张波把孩子们带走？淌若前一天莫得把雪雪送已往，或者早少许接讲究；淌若当初狠心不让张波见孩子；太多淌若。

“霞光”

2018年，因为护理孩子，婆婆从重庆农村搬来，住在他们市区婚房——这是张波父亲生前留住的唯一金钱，房贷还没还清。曹玉珍总惦记小孩在那处吃苦，听陈好意思霖说起，洋洋和大东说念主一样喝辣猪脚汤，雪雪已往玩时尝了一口，辣得吐舌头。

从女儿跟张波恋爱起，曹玉珍和丈夫就以为，小伙子看着提神懂礼，“我娃儿耍不赢他”。丈夫平时话少缓和，风气迁就母女俩，在这桩亲事上顽强反对，但终末也只可被迫摄取女儿的无意孕珠和成亲，承担了婚宴用度以保管体面。

曹玉珍个子不高，眼睛却很有神，语速快声息也亮。在她的敷陈里，我方凭着厚爱麻利获得了引导欣赏，很快从车间到了办公室职责。平时要把房子归置得整皆有序，桌子上得干净无物才好，决不吃隔夜菜，专门买仪器检测食材化学残留。可要强的劲儿似乎在女儿身上使不上。

外孙女的名字是张波起的。曹玉珍其实有几个备选，向家眷里念书多的舅舅去求的。自后她没启齿，怕惹小两口不甘心。拦不住就全力兜底，她自发是个有限度感的母亲。女儿东床在他们家时，她不干预他们周末睡到几点，归正备好早餐，摆好碗筷。

张波总加班，她挑升作念好饭让女儿送去，“不成让他以为咱们瞧不起他，免得他心内部有那种压力。”曹玉珍一直认为女儿莫得心眼，不老到。以前忙职责，陈好意思霖降生后她顾不上带，扔给了我方婆婆。到了帮陈好意思霖看雪雪时，她边学边带，像再行养了一次女儿，想把早年的缺失都弥补在这里。

从婴儿时代，曹玉珍就对着雪雪念数字，丈夫在傍边唱字母歌。再大少许，早上趁孩子喝牛奶，她会绽开音乐或者早教机。她在网上查各个年事段的一日三餐应该若何吃，然后严格罢黜。还买来各样各样的书，以为孩子“心爱拿着就好”。疫情时代，她到处找代购买最佳的奶粉，从日本换到澳洲。买衣着也很舍得，有回三件花了1700块。

回忆起来，曹玉珍会连续说外孙女若何灵巧乖巧——一岁多就运转帮她洗碗，睡前会和她全部稳定念书；莫得专门教，写字就懂得若何捏笔，从来没写出过田字格；随着她去跳操锻练，邻居们见了都喊她“小好意思女”……

刚出过后的一阵子，曹玉珍天天回到带孩子玩耍的地方。有时候站在公园游乐区待上很久，那一齐有零食摊，外孙女有次停驻想要，她蹲下身讲深嗜深嗜。小孩天然撇嘴，终末也听话随着离开。还有一个湖边，一大片花又开了，雪雪曾在这主动要外公给我方摄影。

本年头，公园里的游乐区遽然拆了，成了光溜溜的水泥地。曹玉珍凭着大地残留的弧形和条线陈迹，鉴别出外孙女爱玩的要领。有个每次都要挨个坐的摇摇车，一次10块钱。钓假鱼时，她手把手教雪雪若何把吸铁碰到鱼嘴。每次孩子玩耍的时候，曹玉珍都“时常刻刻把她看到”。

曹玉珍在公园分散。

她把这些念念念收进造谣空间——出过后，也通达了短视频账号，取名“霞光”。把旧相片配好音乐发上去，看成刚带孩子出去玩过。有时候一天发两条，纠合几天都发。她之前在陈好意思霖手机里看见这样的操作，一下子被震憾，于是去找我方老同学讨教。

去年6月21日发布的一张合成相片里，雪雪和洋洋站在云表与她同框，加上了“自渡每一天”的标签，下面案牍写，“有时回忆在心里亦然一种邂逅”。每次发布，她都要屏蔽女儿。

陈好意思霖发现母亲的账号，是三年前偶而刷到。点进去，这些想念孩子的实验都在她预见里。她没问过母亲，但自后很少再刷到，也猜母亲大致屏蔽了我方。她实在不把隐痛跟母亲败露，现时又用职责掩饰开。

距离事情发生四年已往了，曹玉珍还通常失眠，靠吃半粒安眠药入睡。她一有契机就要领导女儿，不要等闲付出，成果惹得陈好意思霖更不肯意同样。去年11月底，因为参与作念蛋糕的事母女俩闹了不甘心，几天都莫得好好讲话。

曹玉珍用“霞光”的号进了陈好意思霖直播间。她通常去看，作为走近女儿的另一个方式。镜头里，女儿裹着素色大衣，时常时被粉丝们的话逗得仰面大笑。曹玉珍看了欢娱，转头发现，又有粉丝说女儿看起来少许也不横祸。这让她最冒火，发出一大串怼且归。

她也会在直播间里问女儿晚饭想吃什么。有时直播深刻，会领导女儿速即下播休息，尤其是冬天冷，剩下两三块还没卖完，劝女儿拿讲究我方吃。陈好意思霖采纳淡薄，照旧赓续卖完。她以为在直播里跟公共聊天亦然一种疏解，母亲并不皆备判辨。

那段时代，曹玉珍在一又友圈发了个有陈好意思霖的视频，说“愿你往后余生的每一天都健康开心！不再被伤害，强劲的你，但愿你不要俯首作念东说念主。非论遭受什么，铭刻还有爸妈恒久的看守！！”

为什么要发这些？什么意念念？给我少许正能量。女儿看到以后又爆发了。曹玉珍说，这不是正能量吗？

另一个自我

不甘心的缘故是，曹玉珍每天去职责室帮陈好意思霖刷盘子，给公共送午餐。父亲也参与进来，在家把手指饼干气象一层糖霜刮掉，再送已往。遇上进入好意思食节活动作念不外来，舅舅也会来帮手。

过了一阵陈好意思霖发现，我方和一又友都运转风气把空盘子堆在池塘，等着母亲洗。“我妈又不是刷盘子的！”她忽然爆发心扉，不知说念是冲一又友照旧冲母亲，或者生我方的气。终末她跟曹玉珍吵了一架。

这份饶恕一直让她感到压力，有时会认为我方没能让母亲惬意。比如当初找职责，曹玉珍莫得把她安排进我方所在的企业，陈好意思霖会想，“她可能以为我会给她丢丑咋的，我宝石不下来或者是作念错事，对她的形象不够好。”她铭刻小时候吵着要学钢琴进入艺考， 终末没上几节课祛除了，母亲就很不欢娱。

“我完皆备全还莫得破壳。”孩子出过后，她连续意志到这少许，但愿重塑另一个自我。摆摊后，陈好意思霖央求了一个新的应酬账号，备注创业版，先容里写“这里唯独新生的陈好意思霖”。她许下的一个新年愿望即是能我方出摊，不再需要家东说念主和一又友的帮手。

2024年头，宣判后的第二个月，有好友来找她谈合营直播带货。对方是阐明多年的一又友，陪她资格了孩子的伤痛，还差点为她在病院对张波拳脚相向。

合营不到一个月，陈好意思霖查出甲状腺乳头状恶性肿瘤，要入院。大夫说手术有几率伤害到喉咙神经，以后可能不成以平素的声息言语。她听到一又友老公的第一反馈是，那以后咋直播卖货？还和一又友盘考，拿出20%的股份以她的气象出售。陈好意思霖一下以为，对方是“看中我的流量”。

第二位合营者本来是粉丝，频繁带着孩子进入陈好意思霖组织的公益活动。因为住得近，隔三差五约她出来吃饭喝酒，会察觉她的不开心，主动开解她。没猜测终末也不欢而散。

在陈好意思霖的叙述里，她有时直播累了，建议想休息一天，一又友起初弘扬得善解东说念主意，自后她传奇一又友跟运营吐槽我方不办事。有一阵她纠合熬夜，嗅觉心悸喘不上气，检查之后大夫建议入院。一又友来拜访她，送了我方作念的饭菜，但又跟运营说，问过阐明的大夫，这种情况不严重，大致是陈好意思霖我方想入院费力。

现时卖蛋糕这摊事，也有一又友参与帮手，陈好意思霖都怀疑过他们的所在，甚而会平直问对方。说完之后，又后悔把一又友伤到。网上的质疑声也随之而来，指责她直播卖货是“吃孩子的东说念主血馒头”。有次她看有东说念主说，是她“害死了两个孩子”，立马受不了，哭着对抗。

叫“霞光”的账号立地去留言对峙，见对方改了网名，还追着骂“有理就别改”。母亲进我方直播间，陈好意思霖挺莫名的，尽量躲避谈孩子。粉丝免不了会提到，她惦记会惹母亲伤心，更怕母亲跟黑粉较劲，劝母亲不要去欢迎，但每次母亲都忍不住。

曹玉珍的短视频账号。源自截图

曹玉珍和丈夫是在外地避暑时，得知陈好意思霖的创业决定，两东说念主一致反对，不想女儿“这样去不甘沉寂”。周围都是熟东说念主，买个菜一齐能打五六回呼唤。自后照实连续有东说念主认出陈好意思霖，小心翼翼不说起孩子，有的会别有深意地看上一眼，或者临交运说句“以后要加油”。有的什么都不说，但陈好意思霖一听是从另一个区花一小时赶来的，也差未几判辨是若何回事。

这种刻意也让她不太镇静，有时候她想，平直交流也许会好一些。不至于分不清，公共是出于哀怜，照旧她陈好意思霖的蛋糕确凿适口。现时能让她有价值感的，是偶尔跟粉丝聊天时，以过来东说念主的姿态安危别东说念主，遭受事情要想开，“唯独靠我方，唯独靠时代。”

她曾屡次想过轻生，尤其在孩子刚走的那段日子。最近一次，即是手术前跟多年的好友因为结伙闹掰时。“为什么我把我方的东说念主生过成这个形貌？我是不是不值得别东说念主对我好？”察觉到想要祛除人命的念头，她都速即骂我方蠢，从心扉泥沼中挣扎出来。

一次，有个因情伤抑郁的年青女孩出现时直播间，要约她全部去自裁。陈好意思霖忽然不知若何报酬，只可告诉对方，怨尤莫得任何用。

很复杂的“空”

去年运转，曹玉珍陆续再行装修了家。先换掉之前的布艺沙发——鸠合门口的阿谁位置是外孙女的专座，每天早上就坐在那里等着喝牛奶。她现时一看见就想起从前，我方坐下来，雪雪总会过来贴着。

本年，她定制了一组柜子，商酌摆在初学处堆放玩物的地方。玩物大多曾经烧掉了——雪雪最心爱的粉色兔子玩偶、布艺书、企鹅、手饱读、画板……安葬时她听周围东说念主说，小孩的东西都尽量不要留，否则对女儿不好，包括手机里的相片。曹玉珍连结删了几百张才停住，运转后悔。

立异后的家，外孙女的陈迹实在被抹去。趁着女儿上班，曹玉珍叫来工东说念主贴墙纸，盖住卫生间门口的一段海潮线。那时雪雪拿着笔涂上去，告诉她我方是在写字。每次看见女儿相差摸那线条，她都不是味说念。

那晚，陈好意思霖到家发现变化，问了一句就没再言语。曹玉珍看得出，女儿照旧挂脸了。陈好意思霖照实但愿留着，但想了想父母总在家，看着也痛苦。她在床头留了雪雪的玩偶猪，频繁对着念叨一天发生的事，想知说念妹妹弟弟好不好，有莫得想姆妈。

原来海潮线的位置，被墙纸覆盖。

曹玉珍想孩子了，会和丈夫全部去天台寺。雪雪和洋洋安葬在那里。寺庙在城郊一座小山顶上，浓绿的树木中表露黄墙红顶，香火透过舛误飘入空中。两东说念主与方丈聊几句，再点上几柱香。大部分日子里，曹玉珍总有种错觉——孩子就在这里上学，仅仅见不到费力，“相配于照旧跟咱们天天过的。”

这种幻想，陈好意思霖从张波被履行后就断裂了。那天早上精真金不怕火十点，陈好意思霖被源源连续的电话吵醒，都在问履行的事。她没接到音书，搜了新闻，又打电话给法院职责主说念主员阐发。母亲正在厨房作念菜，父亲在拖地，三个东说念主的手机随后响个束缚。

中午谁都没胃口吃饭，一直坐在沙发上刷新闻。看到履行的报说念后，陈好意思霖大哭起来。“心头遽然一下子空空的”，她形色那是一种很复杂的空，脑子里莫得任何画面，唯惟一个疑问——“就这样再见了？”

之前没了案的时候，她以为跟孩子之间还有羁绊。当一切截止，她遽然局促跟孩子之间这仅有的、可感知的琢磨就断了。那么我方，又该若何办？

下昼她去天台寺祭拜孩子，哭得喘不上气，被送到病院吸氧。晚上她把我方关在卧室，束缚地搜琢磨新闻，看辩论。她说那天哭得很高声，终末累到只剩眼泪还在流，就这样睡着了，耳窝里全是泪。她曾经差异不清具体的心扉，仿佛“再见的是我已往的扫数”。

天台寺。

去年三月查出甲状腺肿瘤时，她想过，淌若就这样去了也挺欢娱，可以跟弟弟妹妹碰面。六七年前，母亲就因为同样的病症上过手术台。那时把她吓惨了，早上第一台手术进去，到了晚上终末一台出来，中间下了份病危示知书让父亲签。

此次她作念手术前，交付一又友，淌若发生无意，替她常去望望父母。一切截止，醒来的刹那，她哭了——“我还在世”。自那之后，她再没了轻生的念头，脖子上多了一说念跟母亲一样的细长疤痕。

母女俩吃的是消除种药，但陈好意思霖的药量比母亲大，要吃两颗半。她早上醒得晚，不成依期吃，有回没药了也没顾得上去病院开。这让曹玉珍又急又气，我方开药时得尽可能多拿一些，为女儿备着。

去年底的一天，赶上陈好意思霖不出摊，曹玉珍邀请她和一又友们在家里吃饭，也为了拖沓几天的矛盾。她一早外出买簇新蔬菜，还有猪肉、鸭肉。讲究用小苏打浸泡胡芹后，掰开茎一根根反复冲洗。发信息阐发了几次女儿的到家时代，才运转炒菜，想着公共一进门就吃上刚出锅的。

辣椒炒肉、肉末蒸蛋、老鸭汤、炒腊肉，八九个菜摆满桌子，米饭焖了软硬两种。熟悉的一又友发现，全是陈好意思霖爱吃的菜。陈好意思霖把碗递出去又添了几勺肉沫蒸蛋，拌米饭吃。一家东说念主很久莫得这样坐在桌前。

陈好意思霖用修路形色我方的东说念主生情状。她描画那是一条看不到绝顶的路，她一直在勉力挖，遇上过暴雨，也有过泥石流，但还在赓续挖。

这个春节，一家东说念主去云南过年。临行前，他们连着两天去了天台寺，给弟弟妹妹带了些衣着。陈好意思霖在心底告诉孩子们：“姆妈现时过得很好，天然有点累，可是姆妈不会祛除我方。”

（为保护诡秘开yun体育网，文中曹玉珍为假名。）